二三六、前進

      相爷瞧了妻子一眼。
    明明一心行商,于各方面,丹儿却有常人难比的敏锐。
    “几位将军亦有猜测。玄岳正逢接班,极可能是新军师出谋划策,玄岳民风剽悍,尊崇战场拼搏武勇,近来京里的布置,风格与过往不同。”
    过去也有混进京里的暗杀,却主要对决还在战场。
    再怎么说京里重兵严防,玄岳就是混人进来,人数悬殊不可能正面交锋,只能躲躲藏藏,求个一击必中。
    可近来布置可说一环扣着一环,前头歇了,后头还有接应。不断纠缠在京的情况,十分罕见。
    战事最怕变数,东方穆谨不敢掉以轻心,在消息当下立即参与进去调查,这不才忙得连家都回不去了。
    在谈话间,相爷在妻子帮忙下穿好衣服。
    小小脑袋就在眼前,和过去在蒋府时一样,勾起他些许回忆,露出笑容。
    抬头见他笑脸,杜丹问:
    “他们能混进京,难不成咱们这儿没人混进他们那儿?”
    东方穆谨微笑。”自然是有。”
    这回答杜丹便明白了,是有,可涉及机密,不能多谈。她也不纠缠。
    “有便好。三军未发,粮草先行。粮草之前,还得先掌握敌情不是?”
    相爷又是一怔。
    “你读的兵书?”
    “我哪来兵书读?”杜丹好笑。这时代杂书都难入手,何况兵书?”不知敌情,仗如何打?想也知道。”
    逻辑多完整的一句。
    这丫头打小就是能举一反三的聪颖,东方穆谨听罢也觉好笑。他人不知,可到了她这儿,确实是想也知道。
    收拾好门面,剩没多少时间能用膳,相爷还是在妻子面前喝了碗粥,吃些菜。
    在他出门前,杜丹将食盒交到他手上,让他车上再吃点东西。
    本想与他聊些家里的事,以及自己接下来的打算,但瞧他公务繁重,再者也没多余说话时间,只好作罢。
    两人在车前道别,她目送马车离去。
    ……心里有丝怪异。
    之后返回杜宅的路上,杜丹整理思绪,发现今日东方穆谨与她的互动,几乎就像前世的李丽和谭永旭。
    差别在,过去忙的人是她。
    谭永旭一直在旁边为她打点,守护着她,才能让她无后顾之忧冲刺。
    上辈子的李丽世界各地到处飞,永远有开不完的会,脑中长长的待办事项,就是假日都还有许多课程和演讲,老公的支持让她随时能轻松踏出家门,不必回头注意。
    可在刚才,换成自己站在后头,忽然发觉……
    心情……有些微妙。
    她蹙眉,梳理情绪。
    看着另一半陷在自己无法插手的领域,明白他的劳累,为了不给他带来更多的烦恼与压力,不能随口吐露担忧;为了让他放松,斟酌关心的话语;考量对方的时间,只能聊些粗浅话题……压抑着自己的情绪。
    这就像过去。
    前世的李丽不就这么被呵护着,只需要看着工作?
    在身后默默支持着她的谭永旭,是不是也像她这晚一样,为了不带给她压力,为了她的舒适与安心,言行诸多考量,小心翼翼……
    这晚杜丹可以极尽体贴地陪着东方穆谨。
    可若日复一日,年复一年呢?
    单方面的压抑与体贴,可以维持多久而情绪仍不变质?
    愧疚感袭上,她陷入反省。
    似乎是人生必经。
    许多经历与错误,当下百思不得其解,多年之后,才在偶然一个契机里,得到体悟。
    然现实没太多时间让人沉浸在过去,当马车回到杜宅,下了车的杜丹,已恢复如常。
    阳光逐渐露脸,她抬头望了下天色。
    课题和挑战仍一箩筐,自己能做的,只有放眼未来,将日子好好过下去。
    稍作整顿。
    两个时辰后,在杜丹再度坐上马车,来到京里某处大宅。
    下车时,一位着大翼官服的中年男子迎上,恭敬朝她一揖。
    “杜夫人,在下秦厚土。”
    “秦大人。”二人初见,但其中安排,曲祯逸已经与她交待仔细。
    “人来得差不多了,还请杜夫人随我来。”
    “有劳了。”
    秦厚土领着杜丹来到一处大厅,里头几位和秦厚土一样着官服的官员交谈正热烈,当杜丹踏入厅时,不少人朝她望来,纷纷皱眉。
    不等人问,秦厚土先朗声吸引所有人注意。
    “各位!各位!不知各位知不知道清山上的醇水?”
    厅里不明所以的人先是一愣,立即纷纷回应道:
    “大名鼎鼎的文章菜?当然知道。”
    “那醇酒亦是极大名气。”
    秦厚土又道:
    “那各位可知晓,醇水菜色,诸多蔬食果物不在当季?”
    “亦有听闻。”
    “是吶,我听魏大人提过。”
    “我和陈大人聊过。魏大人可说了啥?”
    说到蔬食果物,几人交头接耳,一下聊开来。
    在场的,全是农官。
    秦厚土习惯这场面了,继续说:”数月来,我多方打探,终于找着醇水的契作农家。经问,农家说是醇水之主教的方法……各位,醇水之主懂农,若能请教一二,让咱们大翼百姓不再害怕冬日无粮,岂不伟哉?”
    “这……”
    几人互看。
    “可……那醇水不是钱家产业?大商钱家岂不重利?醇水行馆非富贵花销不起,就是你我都没进去过。”
    “是呀,要他们将来钱的法子吐出来,与要他们的命无异。”这人摇头叹气。”莫非是要去求皇上下旨?”
    秦厚土笑了。”非也,非也。”他转头望向杜丹。
    “说醇水是钱家产业仍误传,钱三爷代其妻主主事,实际上的醇水之主,是我身旁这位杜夫人。”
    目光一下集中到自己身上,杜丹露出浅浅微笑,敛裙与所有人见了礼。
    “杜丹见过各位大人。”
    不给他们反应时间,秦厚土将话往下:”为大翼子民福祉,为天下不再受饥荒之苦,我秦厚土厚颜去寻杜夫人,杜夫人心善,愿意与咱们共商食粮农事,不取分文。诸位!我秦厚土在此举荐杜夫人,与咱们共商新农法,可有人不同意?”
    在场几位农官皆是瞪眼,几个嘴还张得大大的。
    醇水不是钱家的,还有眼前这人原来就是那钱五的妻主……庞大的讯息量一下砸过来,把几人都听懵了。
    却,大义在前。秦厚土亦得几人敬重。
    几息过后,一人率先上前一步。
    “为百姓不再受饥,有劳杜夫人。”
    接二连三。
    即便对杜丹陌生,醇水之名已经响亮,何况秦厚土名望在那儿,几人都愿意卖他这面子,纷纷上前表示。
    “为百姓不再受饥,有劳杜夫人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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