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十一章

      蒋易秋拿着房卡,心里在进门前闪过许多念头。这可能是唐曼华做的一个局,或是为钱财,或是被威胁,房里会有一个男人在等着。
    想到这里,蒋易秋捏紧拳头,如果真是这样,他不能保证自己将会做出什么事。
    但还有另一种可能性更高的场面,那就是他会撞见一男一女正在翻云覆雨,这本就是个供人临时解决生理需求的场所。
    为了维护许璟妈妈的名声,这件事不能声张。但不管怎么样,蒋易秋都想好了对策。
    门甫一推开,中年男人的鼾声如雷贯耳。
    蒋易秋悄悄走进去关上门,他站在房间中央,垂着眼,打量了一会儿居于床中,睡得油头马面的龙亚海。即便没遇到先前担心的两种棘手情况,他也无比庆幸自己代替了许璟来了这一趟。
    蒋易秋打起手电筒,把床下、地毯下挨个翻了个遍,一无所获。他开始找各个柜子,床头的,洗手间的,还是没有。
    蒋易秋调出手机里许璟发过来的照片,观察片刻发现也是徒劳,毕竟连个类似珠宝模样的玩意都没看见。那就只能是床上男人发现了,并且收起来了。
    龙亚海睡得正香,可迷糊间,就是有人在推他,边推边喊道“醒醒”。他不耐烦地伸出手一挥,睁开的眼似要喷火。
    入目的是一俊秀青年,蒋易秋神色焦急,却又带着些理所应当。让龙亚海都要以为这人是会所失火,不顾自己危险来解救他的热心邻居了。
    蒋易秋无视龙亚海刚被人强行叫醒还没来得及启动大脑的混沌,很自然地把手机屏幕翻转递到他面前:“我来取唐阿姨的项链,请你把它交给我。”
    “我凭什么把它给你?掉在我这儿就是我的!”龙亚海猛地一清醒,居然差点被这小子给绕进去了。
    反应过来也无济于事,因为下一刻,劲劲生风的拳头就挥过来砸在他脸上了。
    蒋易秋站着,垂眸低睨:“我来之前也大致打听了你这人。本事不大,吃软饭的本事倒是很强。昨天才哄好了家里那位今天就睡在外面了,是不想回家还是约了人?你太太知道你在外面有多少个窝吗?我现在就能打电话给她,她的名字叫聂殷……”
    “行行行,给你,妈的。”龙亚海捂着脸,觑了好几次面前这个身强力壮的男人,又很快瑟缩回去。骂骂咧咧走到衣帽间保险柜,“好不容易换次口味睡个半老徐娘,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年纪了,还敢对我蹬鼻子上脸。老子今天也就是没带人,不然把你也打趴下……”
    蒋易秋接过项链,确认是同一条。“你别想再去招惹唐阿姨。我走之后,你叫帮手也好,用别的方式对付我也行,认准了我叫蒋易秋。”
    许璟坐在车里,一瞬不瞬地盯着入口,总算是看见熟悉的身影出现才松了口气。“顺利吗?撞见人没有?”
    许璟上上下下地观察他,像是在看有没有受伤。蒋易秋扬起唇角,把项链吊到空中:“我只在你面前外强中干,别人面前还是很厉害的。”
    许璟看他那得意的样子就好笑,“所以是遇上了?他有没有为难你?”
    “为难肯定是为难了的,”蒋易秋想起来都后怕,“还好你没去,不然再机灵也打不过一个成年男人。”
    许璟郑重纠正:“是老年男人。”
    “下次你妈妈再找你做什么事,你先告诉我一声行吗?”蒋易秋很像一个叭嗒叭嗒的老太太,“你不要嫌我啰嗦,这次她虽然没有做什么坑害你的事。但是我刚才那么一想,觉得以她的作风,做出些卖儿鬻女的事也不是不可能的。”
    许璟故作惊讶:“你和我妈妈不是好朋友吗?怎么背地里就在说人坏话啦。”
    蒋易秋发动车子,腾出手摸了摸她的头:“我只跟你是好朋友。”
    许璟看着窗外疾驰掠过的树木灯影,又转到另一边,盯着蒋易秋轮廓分明的侧脸。他的唇微微抿起,神情专注地注视前方。
    他好像无论做什么都很认真,认真到让人分不清是真的心无旁骛,还是在生闷气。
    许璟不自觉带了点讨好:“我知道了,下次一定注意。”
    蒋易秋没绷住,“噗”地笑开,“对了,还有个事。我名下有家公关公司,可以在网上把你妈妈的视频都删了。”
    许璟摇摇头,“不要了,我觉得要给她一个教训。不然她还以为金钱地位都易如反掌唾手可得,必须要吃点生活的苦头方能领会人生的艰辛。”
    蒋易秋彻底笑得不行了,许璟每次转过去,都能看见他笑晏晏地靠在椅背,眼睛亮亮的,嘴角即使经过克制,也快咧到耳根上去了。
    “认真开车行不行?”
    这一提醒,蒋易秋又想笑了。他用左手捏成拳,挡在嘴边,好歹抑制了一点明目张胆。“你还说我老气横秋,你刚才的话才像长辈对子女说的。”
    “毕竟工作了嘛,难免要沾染一点社会的朽气。”许璟整个人都侧坐着,面对蒋易秋,“那你怎么办?你妈妈今天态度好坚决。”
    蒋易秋很想看看许璟说这句话时的样子,他觉得开车这件事让他们的交谈都变得不平等了。
    但好处在于,他可以在平视前方的情况下,故作轻松地说出一些话。
    “除了要挡相亲,其实我今天说那些话也是有私心的。”蒋易秋说:“反正我是认定你了,我提前通好关,让他们先接受你,这样如果在一起,以后免得你受委屈。但是你也不要有负担,就像我上次说过的,我可以永远喜欢你,也可以在得不到你的情况下,一个人好好生活。”
    许璟肉眼目睹蒋易秋的耳朵由青变红,她很想摸一下是不是变得很烫,但最后还是忍住了,“你什么时候说过?我怎么不记得。”
    “啊,就是上次。”蒋易秋恍然,“我喝多了,然后从你家楼下爬上去,站在你卧室外面对你说了好多话,结果你那天根本没回家。”
    说着说着,蒋易秋自己都要无地自容了,“你不要害怕,我就上去过那一次。还是喝醉酒了去的,我平时还是正常的。”
    “那你当时没录下来?”许璟很好奇。
    “没……”蒋易秋越发脸红耳热,“你要是想听我就当着你面再说一遍。”
    “除了这句,还说了别的?”
    “说了,说了好多。”蒋易秋把车停到许璟家楼下,熟悉的楼面更是唤醒了记忆深处的难堪回忆。蒋易秋就像个临危受命,被推举去发表国旗下讲话的小学生,脸憋得通红,总感觉下一秒就要冒出句掷地有声的“祖国万岁”了。
    “算了,你别说了,我要听的在日历里就听完了。”许璟凑上去抱住蒋易秋的腰,鼻尖霎时盈满干净的少年香气,手中触感也瞬间僵硬。
    许璟把脸埋在他的衬衣里,“我问你,你刚才说你有一家公关公司。那我爸爸的事和你有关吗?”
    “有,有的,”突如其来的拥抱让蒋易秋呼吸困难,他的手停在半空中,几经犹豫也不知该不该覆上怀里这具温软身躯。
    “你会生气吗?”头顶传来的话是试探的,“我本来想跟你商量,可你之前一直不理我。”
    “不会。”吐出来的气息和翕动的双唇隔着薄薄的衣衫,清晰吐纳在蒋易秋的腰间皮肤,还大有要深入骨髓之势。
    蒋易秋勉力分出神听许璟说话,“这本来就是我能力范围外的事,我不会逞强。未来总有一天我会具备改变舆论的能力,但那就要让爸爸平白受好多年的委屈了。”
    许璟抬起脸,神色怏怏:“我爸爸以前特别喜欢你,结果到他临终前你也没出手帮我们。”她吸了吸鼻子,眼中隐隐有泪光泛出。“你哪天有空,我带你去见见他,你可以向他道歉,你现在做的一切补偿也要去对他讲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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